Color01-014 英靈騎士

  當時,唐恩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。

  夢中的他剛來到華納海姆,而他睜開雙眼時,看見的第一個人,也正注視著他。那個人深藍色的眼眸,宛若夜晚的天空,如此靜謐。
  之後的事他也記不清了,只知道他又陷入了昏迷,再次醒來時,那個人依舊在他身邊。他嘴角一側微微勾起,就像揚起了璀璨星河。

  「歡迎來到華納海姆。」

  那天他才知道,那個人的名字是夏佐.布拉德里克尚。

  如夜色般靜謐、如星空般璀璨,這都是形容夏佐的眼睛,也是唐恩初次見到夏佐時對他的印象。為何他再次到夏佐身邊時,看著夏佐的眼睛,卻像是外頭滴落的雨?


  唐恩始終不理解,守護神真的存在嗎?
  如果神真的存在,又為何要讓他承受這種苦難?

  為何神要實現他的願望,卻在願望實現的那剎將他的念想擊碎?
  倘若他的時間能暫停在中庭的那一瞬,是否就能獲得真正的自由?

  要繼續走下去嗎?必須向前進吧?
  那是他繼續活下去唯一的理由啊──


  唐恩回過頭,看著站在遠處的康拉德,他原本穿著的衣物,因為剛才夏佐的攻擊而幾乎成了灰燼,現在看起來就像披著破布在身上,裸露的肌膚上甚至有著灼傷。

  「擾亂秩序的罪人。」但康拉德並不在意這些,他依舊被囚禁在冰裡,聲音穿透冰面傳出,同時帶了些許回音,「二選一,倒轉時間,或是看著他死在這裡。」 

  唐恩低著頭,紫色眼簾低垂,淺紫色的髮蓋住了他的眼神。此刻,他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,是微笑?恐懼?害怕?還是憤怒?
  這邊的情況這麼慘烈,甚至連建物都正在異常地崩塌,僅靠著他剛才凍結的冰支撐;外頭的傾盆大雨,反規律地向迎賓廳灌入,為何在外等待的侍衛、守衛、騎士都無動於衷,沒有派人前來這裡查看?
  原本以為曾經失去的感情會就此消失不見,因為他實在厭倦了失去重要之人的感受。他試著將身邊的一切都看淡,不放任何情感,即使被人說是虛偽,也無所謂。

  他不可能違背格羅佛的遺願回到過去,更不可能眼睜睜看夏佐死去。

  被逼著走向岔路的結果,最終是否只會通往死亡?
  就僅僅只是因為獲得了天賦,他就該像罪人般活著?
  倘若在這裡妥協,未來是否會跟著一起扭曲?

  那些總是干涉他的人,憑什麼要他只能二選一!

  唐恩並沒有回頭看著夏佐,而是向康拉德走去。唐恩每走一步,那些凍結的冰竟然漸漸化為虛無,包括被捲起的玻璃、窗簾碎片,全都如煙消逝。

  康拉德的瞳孔突然瞪大,立即發覺異常。他剛才分明用了天賦,將唐恩定身在原地,為什麼唐恩能走動?
  但即使唐恩能走動也無所謂,康拉德心知肚明,眼前的人只不過是剛獲得天賦,而且還是中庭出身,若以魔力拚比,唐恩絕對贏不了他。
  待到康拉德眼前當那些礙事的冰都褪去時,立刻催動魔力移動到唐恩面前,正當他右手聚集魔力,準備重擊唐恩時,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並不受控,甚至在倒退前進!
  康拉德的身體回到移動前站的地方,他甚至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,這讓他第一次感到手足無措,「你……」

  唐恩穿著以白色為基底的衣服,衣服有和他眼睛顏色一致的紫色鑲邊,雙排釦大衣採用了金色鈕釦,純白色的褲子與鞋子,讓他原本就溫文的氣質更甚。
  不同於康拉德一身狼狽,唐恩全身整潔,但雙手戴的白手套竟開始結霜,他伸出左手,竟然散發微微寒氣。此刻,他手心浮現了黑白時鐘的模樣,就像他第一次見到守護神時,看到的那些轉動的時鐘。
  迎賓廳內回響著時鐘發出的「滴答」聲,以唐恩為中心,地板開始凍結,寒冰攀附著所有接觸到的物品,柱子、天花板、門、窗,甚至蔓延到迎賓廳外的步道。
  當時鐘的分針移動時,結冰的地方便碎裂了些許。連同被冰霜凍結的康拉德,都忍不住吐了一口血。

  此刻,康拉德囚禁夏佐的效果消失了,夏佐頓時失去支撐他的力量,蹲坐在地大口喘氣。他望眼放去,所有視線可及的東西都被冰霜凍結,而唐恩仍然沒有看他一眼。
  也是這時候,夏佐注意到右側有一隻金色蝴蝶正翩翩飛舞,最後停滯在他肩上。右側冰面上出現了一圈咒文,伴隨著劇烈爆炸聲與奪目的金光,在那裊裊煙霧中走出的人是金鈴。
  金鈴很訝異迎賓廳會被破壞成這樣,她在外繞了一陣子都找不到入口,但裡面的狀況看起來很慘烈,她只能先隨便炸了一角,先走進來再說。
  她快速環視四周,有些納悶,是唐恩把這裡弄成這樣的?
  迎賓廳迴盪著讓人感到恐懼的滴答聲,分針又移動了一次,那些結冰的地方再次震動,這次徹底毀損了建物的結構,迎賓廳開始有倒塌的趨勢,而康拉德則是感到難受不堪,已經倒坐在地上。

  「夠了,唐恩!」金鈴原本以為會是康拉德的壓倒性勝利,萬萬沒想到事情居然變成這樣,「康拉德都快死了!」

  夏佐剛才缺氧了一陣子,還有些虛弱,「唐恩!」

  見到唐恩毫無反應,金鈴有些不悅,她模仿唐恩,將結冰的地方都鍍了一層金穩固,而她則是大步往唐恩走去,高跟鞋發出了清脆的腳步聲。
  金鈴已經走到唐恩的面前,注視著他的雙眸,「唐恩。」
  她抬頭看著比她高一顆頭的唐恩,但唐恩的瞳孔依舊有些失焦。她直接抓住唐恩的肩膀,用力搖晃,「唐恩,清醒一點!」

  唐恩總覺得他的世界很模糊,一片冰雪,並沒有其它顏色。
  直到一抹燦爛的金黃色太陽出現在他面前、喊他的名字霎那,他的世界突然變清晰,眼底出現了一名女子的倒影。
  她也有著紫色的眼眸,金黃色的長髮,像極了光。

  他終於清醒,「……是妳。」

  當他說完,全身的力氣便像是被抽乾般,原本混沌的思緒也在頃刻歸零,身體失重般地往前傾倒。

  金鈴眼前的人突然倒下,而她被迫接住這個比她還高的人,她嘴角抽了抽,看向夏佐,「喂,他是怎麼回事?」

  「……不知道。康拉德,不是敵人嗎?」夏佐仍然有些虛弱,但他大致上整理好了思緒。
  等到金鈴解釋康拉德並非惡意後,好不容易忍下了那荒謬的想法,為了顧全金鈴所說的大局,他也只能順著她的意思走到康拉德身邊,將他扶起。

  只見康拉德似乎失去意識,加上夏佐現在有些難以施展魔力,只能直接將他抱起,走向剛才金鈴強行炸開的出口。
  金鈴則是看著倒在自己身上的唐恩。唐恩的體溫很低,甚至連手掌都結冰了,她根本不知道這樣到底正不正常。

  金鈴環視了迎賓廳,這殘破不堪的樣子,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。但想到自己已經卸下綠城公主的身分,便鬆了一口氣,這件事就交給其他人善後即可。她和夏佐各扛著一個人往外走去,珀特宮外早就淨空,無人受到波及。

  反倒是有輛馬車停在迎賓廳正前方,顯得格格不入。馬車裡出現動靜,遮簾被掀開,一名粉髮女子探出頭,露出甜美的微笑,「你們好啊?」
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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