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olor01-010 華納海姆

  翌日,唐恩和夏佐從早上開始就待在公主殿辦公室內。身著深綠侍衣的中年仕女,一手拿著托盤,另一手則是分別端上兩杯紅茶。
 
  「謝謝奶媽。」夏佐微笑,臉色柔和了些。
 
  眼前的金髮中年仕女,是夏佐和金鈴的奶媽。
  奶媽露出了寵溺的微笑,她輕拍夏佐的肩膀,並沒有多說什麼,而是將吃剩的糕點收拾後便走出辦公室,輕輕掩上木門。

  明天就是祈禱之日,金鈴從昨晚開始就和二王子討論對策,今日務必和議事廳的貴族們協調好,這樣才能趕上時間出城。
 
  他們也是在這裡等金鈴的最新消息。
 
  「出個城而已,問題一堆。」夏佐突然很慶幸自己只是身分特殊,而非真正的貴族,如果是他要面對這些瑣事,肯定馬上扭頭就跑。
  「懶得管她,你讀的怎麼樣了?」
 
  夏佐指的是關於這世界的巔峰技術──即是那日格羅佛施展的「空間」。
 
  所有人都活在空間裡,這是一個既定事實。
  但這個「空間」究竟從何而來?傳說是最初的神創造了世界。

  如同過去其他理論被推翻時一樣,空間論在提出的當下也被不少人抨擊,說是不能用這個既定事實去循環論證空間論確實存在,且時空不可分割,創造空間就必須連同時間一起創造,空間論完全就是空想。
  但在第一個人、第二人,乃至於後面幾百人偶然製造出空間時,空間論才被逐漸注重,成為一個學說。
  雖然至今依舊沒有人能解釋「空間」的本質究竟是什麼東西,也難以解釋為何空間出現時,時間也會跟著產生,但空間論的相關證偽都已被逐漸證實是事實時,空間論也成了這個世界的主流科學之一。

  夏佐還沒能學會施展空間。綜觀整個綠城,會的人大概不過五人,就連目前綜合實力最強的金鈴也沒能學會,由此可知創造空間的難度。
  唐恩正在看空間的基礎理論,這是這個世界的基本常識。雖然他的理解力極高,但仍有疑惑的地方,「裡面寫的『規則』是什麼意思?」
 
  「每個空間都有規則,像是你所知道的物理定律,這都是空間規則。」夏佐憑空創造了兩個小人樣的魔力團,一紅一藍,在寬大的桌面上站定。
 
  「假設紅色的是我們的空間,藍色的是另一個空間。」
  「同樣都是想著往使力,你看不同空間會有什麼結果?」
 
  桌面上的紅色小人,如同預期的往前傾倒;而藍色小人卻飛了起來。
 
  唐恩沉默片刻的同時,卻想起久遠的過去。
 
  他曾在中庭聽恩師說過類似的理論,與這個空間理論大致相似:這個空間的物理規則,在另一個空間就很有可能不起作用;這個空間的人遭受雷擊可能會死亡,另一個空間的人卻可能復活。
 
  他整理了現在與過去學過的理論內容,隨即想出一個合理解釋,「因為空間的物理定律不同?」
 
  「沒錯,原理就是這樣。」夏佐歡快地彈指表示正解,不禁讚賞唐恩,「你是天才嗎?當初我學空間理論學到快過世。」
 
  「我曾在中庭聽我的恩師講過一次理論。」唐恩將書放下,他看著有些驚訝的夏佐,「他說,他之前意外創造過一次空間。」
 
  「……什麼?」
 
  「這是他自己摸索出來的。」唐恩切身體會過,中庭與華納海姆的差距究竟有多大,才會對這件事感到不敢置信,「我那時候以為這只是假說,因為聽起來是完全不可能的事,怎麼可能憑空創造出另一種物理規則?」
 
  夏佐原本拿著茶杯的手都停滯了,除了錯愕之外,還伴隨佩服。
  這種人即使放在這裡,也絕對是強者,更何況他還是自己摸索出空間。
  帶著好奇,夏佐忍不住問,「你的恩師還在中庭嗎?」
 
 
  唐恩想起了一年前,來到華納海姆的那天。
  那時候他還在中庭,與他昔日的夥伴一起。
 
  「你快走。」
  「這裡所有人都不可能得救。」
 
  老師最後只說了這兩句話,清冷的聲音還繚繞在他耳底。
  宛如死神般的瘟疫席捲了各地,包括老師的生命。
 
 
  「他大概已經……」唐恩並沒有繼續說下。
  夏佐並沒有多說什麼,也理解了唐恩話裡的意思。
 
  也是在這時候,辦公廳的木門被突然打開。
 
  夕陽餘暉從門口傾瀉,映入眼簾的是近期難得穿著禮服的金鈴,她就連耳際別上了耀眼的紅寶石,燦爛地沐浴在陽光下,如同她此刻的笑魘。
 
  「終於搞定了,那群垃圾!」金鈴修長的食指與中指間還夾著一張紙,她對著夏佐勝利地挑眉,「願賭服輸。」
 
  「嘖。」夏佐擺出了不情願的臉,此刻桌上發光的小人也隨之消散。
  夏佐原本猜測,依金鈴在綠城的地位,應該沒辦法這麼快出城,所以就和她打了個賭,誰知道她竟然真的排除萬難。
 
  賭注內容超級簡單──搬行李。
  金鈴手上的紙,便是他們打賭時白紙黑字寫下的證據。
 
  「那就依照原本計畫走吧。」金鈴先是看了一眼唐恩桌面上的書後,接著走到窗邊的書架前端詳,「等我在祈禱殿堂外交接完,回宮後就能出發。」
  當金鈴說完這句話,便從書櫃裡抽起了幾本紅皮厚書,接著將書堆在唐恩的桌前,「比起空間理論,你應該更需要知道魔力原理和世界歷史。」
 
  或許是因為金鈴今天心情特別好,她難得對唐恩釋出好意。
  雖然有些意外,但唐恩仍禮貌地莞爾答覆,「謝謝。」
 
  秋日午後的光穿透落地窗,照耀在金鈴身上,她穿著一身黑色禮服,裙襬則是一隻氣勢磅礡的紅龍刺繡,加上黑色手套,更顯得氣質非凡。她如紫羅蘭的眼底映著唐恩的模樣,而她也在唐恩眼中看見了自己的身影。
  不知為何,只要看見唐恩,她總覺得莫名煩躁。
  她很確定原因不是出在長相。唐恩的膚色白皙,配上淺紫色的髮和雙瞳,加上他如詩畫般的容貌,給人一種超凡脫俗的感覺。
 
  問題大概出在他總是微笑的模樣。
  唐恩笑的時候,看起來很溫柔,也很賞心悅目沒錯。
 
  但也僅止於此。
 
  金鈴看過太多人笑裡藏刀的模樣,面對這種人,她只覺得厭煩。包括與唐恩初次見面那次,即使強忍不適,也硬是擺出笑臉的模樣,更讓她覺得煩人。
 
  更讓她不解的是,夏佐竟然能忍受他。
 
  夏佐和她某種程度上很相似,都很討厭像唐恩這種人。她是因為在宮裡待久的緣故才討厭,而夏佐則是倚靠能看見情緒的能力,來判斷眼前的人是否值得深交。
  初次見到唐恩的時候,金鈴就想問為何夏佐和他會成為朋友,只是一直都沒有機會問。如今事態已經不再往她原本預期的方向發展,而他們未來大概還會再相處一段時間,與其放任疙瘩在心底,不如直接開口問他。
  「你為什麼要假笑?」
 
 
  突然被問到這個問題,唐恩不禁有些失神。
  雖然他此刻看著金鈴,心底卻浮現了另一個人的身影。
  是那個人說,喜歡看他微笑的樣子,所以他才會總是笑著。直到現在,那個在記憶中的身影逐漸被氤氳覆蓋,他才意識到,原來自己仍保有這個習慣。
 
  唐恩原本要開口解釋,但夏佐卻早了他一步。
 
  「他沒有惡意,所以妳也不用這麼排斥。」夏佐靠在椅背上,抬頭看著站在桌邊的金鈴,「就像妳會習慣對舞會裡搭訕的人訕笑,一樣的意思。」
 
  而唐恩則是停頓了一下,他並不知道金鈴會這麼反感,「……對不起。」
 
  金鈴看著唐恩的眼底,伴隨些許疏離。她搞不懂唐恩為何要道歉,但也不想再多說什麼,只要唐恩不要成為拖油瓶,這點小事她倒是還能忍。
 
  「知道了。沒其他事的話,你們早點回宮收拾吧。」
  最後,金鈴扔了這句話結束話題,目送夏佐和唐恩離開。
 
  金鈴走到窗邊,此刻就連穿著高跟鞋的腳也有些沉重,她將手套脫下擱在一旁的書櫃上,冰涼的手指輕輕覆上有些緊繃的脖頸。她仰頭,輕輕閉上雙眼,感受迎面而來的陣陣清風,未能盤起的碎髮正隨風飄動。
  這幾日她確實有些疲倦,聖物被盜就算了,這次還賠上了格羅佛的生命,又多了修進來攪局。趕在五天內要將所有事交接,還要擬好一套對外說詞,確實有些勉強。
  就連現在站在這裡善後,都令她厭倦。

  到現在發生的一切仍有些不真實,他們要出城的事未免也太順利,無論是她的工作交接,抑或是銀松之路的看守者選拔,皆在三日內解決。
  就像是已經知道會發生這些事,早已提前安排好人手一樣。
  金鈴總在想自己是否遺漏了什麼,但連日的忙碌,她連仔細思考的時間也沒有。或許到了明日,就能解開此刻她心中的疑惑。

  距離祈禱之日開幕儀式,倒數七小時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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