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olor01-006 華納海姆

　　珀特宮的國王辦公室，陽光照在山銅王座上，閃爍出些許紅光。有一名中年男子正站王座後方大片的落地窗前，看著一片霞紅渲染天色。

　　他是綠城的國王──布拉德里克．安斯艾爾．亞伯拉罕尚。

　　布拉德里克早把喪服換下，換回平時常穿的藏青禮服。他雙手交疊在背後，頭髮是燦金褪去後的顏色，儘管臉上仍不敵歲月出現了不少皺紋，但那雙綠眸依舊炯炯有神。

　　他就像在等待什麼一樣，直至辦公室厚實的檜木門被推開時，他轉過身，看著推開大門的夏佐和唐恩。他語氣平緩而穩重，「你來了。」

　　正當夏佐和唐恩正要行禮時，布拉德里克便先擺手，「都免禮吧。」

　　「這幾日辛苦你了。」布拉德里克揉了揉眉心，「我也聽到了宮裡的傳言，都在說你上午沒去葬禮的事。」

　　夏佐的眼底隱隱流露些許厭煩，「他們什麼時候這麼關心我去哪了？」

　　「你還是得顧及他們的面子。如果有不得已碰面的時候，就別做得太過火了。」

　　布拉德里克並不介意夏佐說話如此直白，因為這裡並無旁人。除此之外，他甚至默許夏佐能直呼他的名諱，就因為他視夏佐如同親生兒子。

　　即使平日放縱夏佐也不成問題，但如今並不是他能隨心所欲的時候，這也是他召夏佐過來的原因之一。另一個原因，則是關於本次會談的主要目標──唐恩。

　　布拉德里克的目光從夏佐移至唐恩身上，「你可知道倒轉時間的天賦有多珍貴？」

　　面對突如其來的問題，唐恩冷靜答覆，「我知道，陛下。」

　　這個問題只是布拉德里克給他的暖身，真正的問題還在後頭。他莞爾，語氣平穩而堅定，「假如現在夏佐在你面前死去，你會不會又將時間逆流？」

　　唐恩心底早就有想過無數次的答案，然而直覺卻告訴他，這並非布拉德里克要聽的。

　　當他遲疑的時候，布拉德里克又接著說，「太慢了。」

　　「你必須回答不會。無論你真正的答案是什麼。」

　　「我再給你一次機會。」布拉德里克走到唐恩面前，語氣不同於剛才對夏佐的寬容，就連眼神都帶著嚴苛，「你有時間天賦嗎？」

　　「……沒有。」唐恩雖然不理解國王的用意，但他仍順著話如此回答。

　　「那你許願後獲得什麼天賦？」

　　唐恩幾乎不假思索地回答，「冰元素。」

　　「很好。」布拉德里克這才露出微笑，唐恩的理解力比他預期的還要更好。他拍了拍唐恩的肩膀，隨即轉過身看向夏佐，「是你教他這麼回答的？」

　　「不是，我還沒告訴他黃昏和聖物的事。」夏佐搖頭。

　　「那就趁這個機會跟他說吧。」

　　唐恩並不知道存在於中庭之外，名為「黃昏」的組織，也不知道所謂「聖物」是什麼東西。

　　黃昏旨在讓形同末日的諸神黃昏再度降臨，他們這次要完全毀滅所有的神，消滅所有擁有魔力的人們，包括自己，只為了重新建立新的秩序。為了完成這個目標，他們需要散落在世界的九個聖物碎片，以及受時間女神烏德爾守護的孩子──唐恩。

　　所以布拉德里克才不希望唐恩公布自己的天賦，若是黃昏的人知道烏德爾守護的孩子再度出現了，他們肯定會不惜代價帶走唐恩。

　　至於聖物，則是千年以來的傳說。據說將聖物碎片都回收的話，利用聖物的力量，就能讓一個人成神。

　　那日放在格羅佛靈魂內的聖物碎片，已經被黃昏的首領──霍特帶走了。到現在為止，黃昏手上已經有四個碎片了。

　　因為這代的黃昏首領實在太過強大，光是他一人就已經回收了兩個碎片，加上烏德爾守護的孩子終於再度出現，若是被霍特知道，他很有可能會不惜一切代價，毀滅所有可能存放聖物碎片的國家，抑或是利用唐恩回到過去，將曾經出現過的聖物盜走。

　　正因為如此，知道唐恩身分的布拉德里克才會如此關注他。

　　布拉德里克不會放任唐恩毀滅他眼中的和平。

　　「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？」布拉德里克問了句看似無關緊要的事。

　　「綠城。」

　　「你知道我的身分嗎？」

　　「是綠城的國王。」

　　「那你知道我隨時都能編造理由殺了你嗎？」

　　語畢，布拉德里克攔住了他身後的夏佐，靜待唐恩的回覆。

　　唐恩心知肚明，布拉德里克說的沒錯。無論是在中庭時，抑或是在這裡，他總是被這樣的話語牽制。為了他在乎的人、為了對他而言重要的事，他總是不得不妥協。

　　「……我知道。」唐恩神色有些冷峻，「陛下，您希望我做什麼？」

　　「加入英靈騎士。」布拉德里克這才露出了和藹的笑容，卻讓人不禁起了雞皮疙瘩，「這樣才能確保你永遠都無法幫助黃昏。」

　　如同諸神黃昏，英靈騎士也是千年前曾存在的組織。為了不讓黃昏得逞，才會再度成立英靈騎士，目標是阻止諸神黃昏再度降臨，以及奪回黃昏手裡的聖物碎片。

　　而英靈騎士的首領，則是擁有媲美霍特的能力。只要飲下英靈騎士首領製成的水，從此之後，首領便能知道那個人身處在哪、做了什麼，甚至是在想什麼。

　　所以英靈騎士裡不會有背叛存在。

　　「你要怎麼選擇？是要現在就處死你，還是要加入英靈騎士？」

　　唐恩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緒。布拉德里克說的話，和在中庭的情形如此相似，像被命運之繩拉著逼迫前進的人生，讓他厭惡至極。

　　但諷刺的是，他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拒絕。

　　他大可在這裡就結束讓他厭惡的人生。可他還有其他目標想完成，為了成為夏佐的利劍、為了格羅佛的遺願。

　　──好好活下去。

　　為了讓格羅佛的死是有意義的、為了讓格羅佛的意念能繼續留在世間上，他還不能死，就算看起來像是苟活，他也必須活下去。

　　清風迎面而來，唐恩前額的髮正微微飄動。斜陽透過窗散落一地，沐浴在他的身上。他紫色的髮在此刻似乎變得更淺了些，連同他的眼眸，都黯淡了幾分。

　　原本直視著布拉德里克的眼簾低垂，唐恩伸出右手，放在左胸前行禮。

　　「我願意加入英靈騎士，陛下。」

　　一切如同他預料。布拉德里克聽見了想聽的答案後便回首，看著站在他背後的夏佐。他知道夏佐心中有所不滿，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。

　　只是，接下來聽見的話就不如同他的預料了。

　　「陛下，您曾答應過，會實現我一個願望。」夏佐難得用了尊稱，同時也對布拉德里克行了禮，「那麼我想離開綠城，我們會一起加入英靈騎士。」

　　布拉德里克原本正想開口，但夏佐的動作更快，猶如深海般的眼底變得疏離許多，他迅速帶著唐恩，直接走到木門前，「那我們就先行告退了，陛下。」

　　木門被拉開，接著重重地被關上。

　　布拉德里克早已不自覺的邁開步伐向前一步，卻仍趕不上夏佐離開的速度，只能眼睜睜看著關上的門。偌大的辦公室只剩他一人留在這裡，停留在半空中的手，以及原本想說的話，也只能收回心底深處。

　　最終還是沒能留下他。

　　就像過去這十幾年來，和他疏遠的孩子一樣。

　　這大概，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吧？

　　布拉德里克獨自一人站在霞光底，抬頭看著窗外那片火紅雲彩，逐漸遠去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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